内的烟袅袅升腾,琴弦微涩,淌在指尖的华光藉由宫商角徵羽在隙中划过。

    妖神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,同样是她为师父抚琴,当时的琴声远没有如今流畅,即使她此刻已经在努力隐藏自己的实际水平。

    她了解自己的师父,更加了解长留的上仙——那个被人尊称为“尊上”的——白子画。

    她一切的痛、一切的恨都来自于那位心系六界的好上仙。

    因此妖神努力隐藏起自己,将自己装扮成天真的小骨,以求与师父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。

    她很享受现在的时光。就这么坐着,什么都不说,什么都不做,气氛却不觉得有任何不自在。

    但老天似乎看不惯她过得有一丝顺遂,妖神感到自己内心一动,花千骨似乎要醒了。

    她不禁咬牙,那股子狠劲儿令人心惊。

    终究是同一个自己,再怎样,妖神也不会对从前的自己下狠手。若是那个自己真的不存在了,她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。

    可是要让妖神心甘情愿让位,她还是舍不得,不甘心。身为神,她的每一个想法都会被放大,她无法控制自己想要与师父在一起的心,只得以这种卑鄙手法将花千骨死死压制在神识深处。

    但是终究花千骨才是这具躯体真正的主人,即使刚开始处于下风,在浮梦香的帮助指引下,她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。

    琴声停止了一瞬,随即不着痕迹地变了个调,柔缓下来,带着些少女特有的天真活泼。

    白子画多么敏锐,几乎是第一时间,他就发现了这一丝停顿。

    他面色柔和下来,起身来到正在抚琴的少女面前,如从前那般轻抚她的头,唤:“小骨。”

    琴声骤歇,少女神色恍惚,仿佛刚才拨弦的一切动作皆为下意识的反应。

    她总是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,久得她的心已经开始衰老,像个迟暮的老妪,久到她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。

    花千骨被关在一个空旷硕大的空间中,猩红锁链锁住她的身体。她挣脱不得,呼喊却直到嗓子沙哑也没有人回应。她只能想着师父。

    也只有想着师父,她才不会崩溃,才有一丝希望坚持下去。即使她已对白子画死了心思,但情丝却终是未斩干净,藕断丝连,以此当个念想。

    因此,当她终于从那个该死的地方逃离,当她感受到师父温热的手掌轻抚自己头的触感,当她再次听到那道熟悉的清淡嗓音时,她终于忍不住抱住白子画嚎啕大哭。

    白子画接住冲进自己怀抱的少女纤弱的身体,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泣音,心中唯一一丝由于妖神沉睡前绝望的眼神引起的不安也消失了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徒弟身体中的人是谁,不清楚是不是由于披了花千骨壳子的缘故,他总觉得那个眼神与他在梦境中见到的十分相似。

    但他暂时不想弄清楚了,他只是专心安慰着自己受惊的小徒弟。

    终于哭够了的花千骨意识到自己还赖在白子画的怀里,忙惊惶着爬起来,不知所措地望着那袭白衣上刺目的水渍。

    她似乎连话也快不会说了,只呐呐的开合着嘴唇,不知所言,双颊涨得通红。

    白子画不在意地抚平了衣褶,拉着她来到椅子上坐下,推开窗让阳光撒入。

    温暖的阳光令她回神,也渐渐放下了心中的局促,在阳光中放松下紧绷的身体,手脚也回暖起来。

    直到这时,花千骨才发现他们在绝情殿。

    即使再愚笨,她也知道先前她还在前往太白的路上。难道她后来又回了长留?

    这么想着,她也就这么问了出来。

    白子画摇摇头:“并不是,你与我现在还在太白,此地只不过是梦境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‘梦境’?要是梦境的话,当那个人醒过来,我岂不是又要回去了?”害怕涌上心头,“不要,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师父,您帮帮小骨吧,小骨不想再回那个可怕的地方了!”

    花千骨惊惶起来,感觉入坠冰窟。

    她的眼里噙了泪。

    四周绝情殿的墙壁上立时染上斑驳,阳光也冷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种变化更加印证了白子画说的是事实。

    白子画只得安抚道:“不会再回去的。”他将计划透露了一部分给花千骨,“你可以在里面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,必要的时候你可以重新掌管你的身体。”

    想了想,他似乎觉得这样做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残忍,心中不禁一软:“别怕,为师不会让你有事。”

    罕见的,白子画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来,花千骨听见冰雪融化的声音,花都开了,四周变成了春的花海。

    只是一个笑容、一句简短的话语,她便安下心来,不再惊慌,不再失措,于是那颗即将枯朽老寂的心脏也注入了活力,重新变得鲜活。让她想到了曾经,爹爹在河中为她捉到了一尾青鱼时的雀跃,是她一生中最为鲜嫩的日子。

    于是,花千骨不再多说什么,乖巧地听从白子画的嘱咐,也为了能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