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眉,问她道:“《枫桥夜泊》?你从哪里听来的?我记得我没教过你这首诗吧?”
“啊,不是先生教的。”阿岚涨红了脸答道,“我是在《中兴间气集》上看到的,总觉得这首诗写得很苍凉,读来怪叫人难受的。”
展昭闻言有些诧异:“你从哪里看的《中兴间气集》?”
“就是那天在金陵城闲逛的时候,”阿岚似乎有些赫然,“有条深巷中藏着一家书肆,那店主也是个爱诗之人,藏书颇丰,只租不卖。他还说要租给我几本,叫我回去钞在纸上呢。”
展昭听完默然不语,思索着是不是该给阿岚买些书来看,她已经完全能够自学了。然而阿岚却很快就忘了这茬,开始提出更多新的问题:“枫桥为什么叫枫桥?是因为桥两旁种了枫树吗?”这树在南方常能见到,她还是最近才认识这种每逢秋日树叶便会成火红色的奇怪的树。
然而展昭却摇了摇头,答道:“枫桥原是‘封桥’,封闭的‘封’。因为很久以前这里水匪倭寇经常进犯,每晚都要将桥封起来,以策安全,故名‘封桥’。后来叫作‘枫桥’,想是以讹传讹吧。”
“可这里的确又枫树,叫枫桥不是更贴切吗?”阿岚认真地问。
展昭无言以对。
过了枫桥,寒山寺便只有百步之遥了。到得近前,展昭与阿岚下了船,给船夫些银两,而后朝着寒山寺而去。这个季节香火不旺,只有零星几个香客。展昭带着阿岚拾级而上,入山门,由知客僧引到大殿。
这里供奉的不是佛祖菩萨,而是寒山、拾得二僧。据载,寒山曾问拾得:世间有谤我,欺我,辱我,笑我,轻我,贱我,恶我,骗我,如何处治乎?拾得曰:只是忍他,让他,由他,避他,敬他,不要理他,过十年后,你且看他!
阿岚对此不敢苟同,展昭笑她没有佛性。
当然,他们来此并非为了拜佛。因此拜过佛后,展昭便让阿岚独自在寺中游玩,自己则向后殿走去。
他来此,是为了拜访一位朋友。
一位老朋友。
作者有话要说: 这是个养成的故事。
☆、代价
曲径通幽处,禅房花木深。
展昭看到尘因时,他正穿着一身月白僧衣,外面罩着青色披风,站在一株花已落尽的桂树下。尘因微微仰着头,不知是在看树,还是在看别的什么。不过展昭知道自己若是要问,得到的答案肯定会出乎意料之外。
但他没问,因为展昭觉得自己若是因此而露出吃惊的表情,会让尘因感觉良好。
“你来了。”尘因仿佛背后生了眼睛,哪怕展昭的脚步声几不可闻,他仍旧像是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察觉到了他的到来。
展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一句“我来了”,可又觉得真这样回答,会显得自己和尘因一样有毛病。于是他只是说:“我来看你,顺便有事相问。”
“我知道,这叫做‘无事不登三宝殿’。”尘因笑了起来,因为这笑容,他身上仿佛也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。
展昭莫名有种把尘因从自己的净土拉回红尘的负罪感。不过他没表现出来,只是说:“进去谈谈?”
于是他们在禅房中席地对座,一只火炉上的朱泥壶发出松涛般的水沸声,尘因抿着袖子点茶。他没有去看展昭,却说道:“你和从前不一样了。”
“是吗?”展昭以为尘因看出了什么,忍不住问,“哪里不一样了?”
尘因答:“哪里都不一样了。”
展昭:“……”这就是他不喜欢和尘因废话的缘故,这简直就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时间。
尘因若有所感,抬头笑道:“若换了从前,你这会儿就要拂袖走人了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,我脾气变好了?”展昭听了这话有些失落,但也松了口气。他还没做好准备让尘因知道自己的倒霉事,后者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嘲笑他。所以尘因没有一眼看出他的异状,那真是再好不过。
尘因却答道:“脾气未必变好了,但是性子却收敛了。我听闻你去做官了,想来官场规矩多,连你这匹野马都能驯服成……”
“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。”展昭打断他,不想听他把自己形容成任何一种畜生,“你一直有些歪门邪道的本事,我来寻求你的帮助。”他坦言,并暗中希望自己率直的态度能让尘因待会儿不好意思过分嘲笑。
尘因从善如流地问道:“那么,你遇到什么麻烦吗?”他一面扫了展昭一眼,一面斟了两杯热茶,“看起来,你很头疼。”
“是,我从没这么头疼过。”展昭承认,“这二十年,我就没遇到过这种离奇的倒霉事,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。”
尘因淡笑道:“未必是上辈子做的缺德事。”
“我可没做过什么缺德事。”展昭眯起眼睛,为尘因话语中所暗示的意思而感到不悦,“事实上,我一直在尽力做一些好事,你知道为什么。